巨胜歌（幷序） 九

武德军节度判官司欧阳炯[1]撰镂玉雕琼[2]，拟化工[3]而迥巧；裁花剪叶，夺春艳以争鲜。是以唱云谣则金母词清[4]，挹霞醴则穆王心醉[5]。名高《白雪》[6]，声声而自合鸾歌[7]；响遏行云，字字而偏谐凤律[8]。《杨柳》《大堤》[9]之句，乐府相传；《芙蓉》《曲渚》之篇，豪家自制。莫不争高门下，三千玳帽之簪[10]；竞富尊前，数十珊瑚之树[11]。则有绮筵公子，绣幌佳人，递叶叶之花笺，文抽丽锦；举纤纤之 玉指，拍按香檀[12]。不无清绝之词，用助娇娆之态。自南朝之宫体[13]，扇北里[14]之倡风。何止言之不文[15]，所谓秀而不实。有唐已降，率土之滨[16]，家家之香径春风，宁寻越艳；处处之红楼夜月，自锁嫦娥。在明皇朝[17]，则有李太白之应制[18]《清平乐》词四首，近代温飞卿复有《金筌集》，迩来[19]作者，无愧前人。今卫尉少卿字弘基[20]，以拾翠洲边，自得羽毛之异；织绡泉底，独殊机杼之功。广会众宾，时延[21]佳论。因集近来诗客曲子词[22]五百首，分为十卷。以炯[23]粗预知音，辱请命题，仍为叙引。昔郢人有歌《阳春》者，号为绝唱，乃命之为《花间集》。庶使西园[24]英哲，用姿羽盖[25]之欢；南国婵娟，休唱莲舟之引[26]。时大蜀广政三年[27]夏四月日叙。

红绣被，两两间鸳鸯。 不是鸟中偏爱尔，为缘交颈睡南塘，全胜薄情郎。

鸳鸯对浴银塘暖，水面蒲稍短。 垂杨低拂曲尘波，蛛丝结网露珠多，滴圆荷。 遥思桃叶吴江碧，便是天河隔。 锦鳞红鬣影沉沉，相思空有梦相寻，意难任。

月沉沉，人悄悄，一炷后庭香袅。 风流帝子不归来，满地禁花慵扫。 离恨多，相见少，何处醉迷三岛。 漏清宫树子规啼，愁锁碧窗春晓。

杨柳横塘淡烟锁，娇滴滴芙蕖万朵。 微雨过晚凉多。 蝉咽庭柯，午梦方惊破。 重洗盏泛金波，细细南熏透轻葛。

蚕月桑叶青，鶑时柳花白。

绝代有佳人，幽居在空谷。 自云良家子，零落依草木。 关中昔丧败，兄弟遭杀戮。 官高何足论，不得收骨肉。 世情恶衰歇，万事随转烛。 夫壻轻薄儿，新人已如玉。 合昏尚知时，鸳鸯不独宿。 但见新人笑，那闻旧人哭。 在山泉水清，出山泉水浊。 侍婢卖珠回，牵萝补茅屋。 摘花不插髮，采柏动盈匊。 天寒翠袖薄，日暮倚修竹。

闻道黄龙戍，频年不解兵。 可怜闺裏月，长在汉家营。 少妇今春意，良人昨夜情。 谁能将旗鼓，一为取龙城。

清川带长薄，车马去闲闲。 流水如有意，暮禽相与还。 荒城临古渡，落日满秋山。 迢递嵩高下，归来且闭关。

永日方戚戚，出门復悠悠。 女子今有行，大江泝轻舟。 尔辈况无恃，抚念益慈柔。 幼为长所育，两别泣不休。 对此结中肠，义往难復留。 自小阙内训，事姑贻我忧。 赖兹託令门，仁恤庶无尤。 贫俭诚所尚，资从岂待周。 孝恭遵妇道，容止顺其猷。 别离在今晨，见尔当何秋。 居闲始自遣，临感忽难收。 归来视幼女，零泪缘缨流。